北京夏天

2000年暑假，我告诉父母，自己22岁了，却还未曾站在祖国的心脏上感受过北京这颗巨心的搏动，太赔了，然后便头也不回地一个人背着大包固执地坐上了去往北京的列车…… 一 北京站 & 骗子老师 凌晨5点10分，列车在汽笛的轰鸣声中缓缓驶进了北京站，由于我告诉错了列车抵达的正确时间，在北京参加考研辅导班的同寝小八最快也要1个小时后才能赶到，我背起背包，跟着如潮的人群无可奈何地在细碎的脚步中一点点蹭过了出站口…… 热浪，人群，这便是梦寐已久的北京所能给予我的第一份印象，刚站稳不多久，几个端着住宿旅店名称牌子的大哥大婶便一呼而上：“小妹，要不要住店?”“住店吗?我们这很便宜的!”……我用波浪鼓似的摇头一口气驱散了第一次包围，但过不多久，却又赢来了第二次袭击，不同的，这一次对方却是单刀附会…… “同学，我是山东xx学校的老师，刚下车，钱包就被掏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你能不能帮我凑点路费?回去后一定还你!”说完，便满眼期待地望着我。我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位“老师”，中等身材，淡蓝色格子衬衫，黑框眼镜，看上去倒也斯文，于是便半信半疑地将短裤兜里塞着的四十几元零钱一遭都给了他，“老师”接过钱，匆匆道了两声谢便一溜烟似地从我面前溜掉了，我望着那迅速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第一次尝到了被骗的滋味，他根本就没问起我的地址…… 一个人站在凌晨时分北京诺大的广场上，突然发现自己已被一份莫名的恐惧包围了，站了一会，终于发现自己早已练就的工夫依然招架不住四周频频射向我那两只裸露在短裤外长腿的目光流弹，于是赶紧背好背包快步躲进了候车室……在这里，我终于等到了前来接站的小八，虽说那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可随着她的到来，先前迅速积聚起来的恐惧与懊恼便在顷刻间彻底归于瓦解了…… 二 地铁站 & 长发男子 在小八的临时宿舍睡了半天，醒来时，小八早已不知去向。抛去了昨夜火车上的颠簸与劳累，浑身便又在酣睡的涤荡中重新焕然一新了，于是决定只身前往伟大的北京天安门去看看，想起天安门，内心便禁不住再一次澎湃起来…… 依着记忆中早上来时的路线，再借着地图的辅佐，终于由气象学院的学生宿舍“流窜”到了西直门汽车站。下了汽车，向着地铁站走不多远，便被迎面走来的黑衣男子挡住了去路……“小姐，请问往地铁站怎么走?”匆匆看了对方一眼，头脑中便印下了一个深深的“酷”字，紧身的黑衣，瘦削有型的面庞，除了酷便只有酷了。“我正好也要去地铁站，跟我走吧!”依仗着多年文科“专研”练就的记忆功底，我鼓足了勇气终于做出了几乎可以令所有认识我的人嘴巴张成o型的答复，我那早已穿了22年的腼腆羞涩外衣竟在一瞬间被彻底撕碎了…… “我在做什么?这可是个陌生男子啊!”我在心底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余光中突然瞥见身旁“他”的长辫子，光亮的黑头发就那样随意地束在身后，想来披散开来头发的长度也该赶上我的披肩发了，正独自寻思着，“他”再次说话了：“你是北京人?”天，看来我的普通话已经过关了，当然这还要感谢父亲的一再教育，(父亲虽为东北人，却因为年轻时经常转战国内各地，因此口音中早已没了东北腔)，否则我一张嘴自己的身份便要暴露无疑了。“不是，东北人。你呢?”“上海人，我是复旦的美术老师!”天，又一个“老师”，我怎么打起了“老师遭遇战”?……还未来得及细想，头脑中刚刚闪过的这个小小问号不久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彻底驱散了…… 阴暗冗长的地铁通道里，一个长发艺人孤零零地偎在墙的一角，独自陶醉地拉着手中的小提琴，琴声细腻悠扬，似情侣的窃窃思语，又似离人的依依倾诉……这样精彩的演绎竟无法拦下来往路人匆匆的脚步，不外乎只有一个原因——这里是北京，是艺人泛滥卧虎藏龙的北京……我悄悄在他身边空空的盒子里放下5元钱，然后又和身边的“长发男子”一起上路了…… 两人一起买了3元钱的地铁票，由于去往不同的方向，便在扶梯下面的站台上匆匆做了别， 这样长的一段同程，竟没发展出什么xx，多少有些遗憾，于是不由想起那句，于千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间，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却依然换不回那个唤做“缘分”的东西…… 三 天安门 & 同寝小六 站在轰隆隆前行的车厢中，看麻木在周遭或站立或端坐的人们脸上烙下同一道印痕，不觉中才发现，原来那个唤做冷漠的现代病毒早已在悄无声息中感染了每一座城市，大连也好，北京也罢，都在现代的钢筋水泥压榨下一点点地冷却着，毫无分别…… 出了站台，在广场旁边的卖当劳填饱了肚子后，终于可以美美地感受我思念已久的天安门了，我满心喜悦地向着广场中央走去……未等走到广场中央，我的心便开始狂跳不已……前面的便是我早已在各种媒体上熟悉过多少次了的天安门了吗?红红的墙壁，高高的城楼，51年前，新中国成立了的第一声告白便由这里射向世界上每一个华人遍布的角落……此刻，我竟然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这里，站到了伟人的脚下，那份激动竟是一切简单的言语所无法表达的…… 默默地，突然想起临行前同寝小六在电话里的告白：“知道吗?当我在行驶着的汽车上第一次看到天安门时，我哭了……”小六是我们寝室最尚进最积极的先进分子，也是我们寝室唯一一名真正合格真正无私的党员，虽然她的某些举动在我们这帮“落后”分子看来未免有些迂腐，可这一次，我却惊讶地发现，原来在情感上，我这个“落后”分子竟也可以同小六走得这样近，而这一切，都只因为站在天安门的脚下，一切便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远方的小六，看到了吗?我的泪水早已开始在眼眶中不听话地打起了转转…… 四 紫禁城 & 投井珍妃 在高高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下面呆立了好久，看了看表，觉得时间还差不多，便决定利用今天把天安门和故宫一遭都解决掉。买好了门票，看了一眼门口张贴的关门时间，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故宫所能留给我的可用时间只有2小时了…… 进得门来，雄伟的太和殿便变戏法似的呈现在眼前，一切都和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惟有心底那份感觉却差上了千百倍，想想所剩的时间，不敢再做过多感慨，便匆匆赶往下一个目标…… 中和殿，保和殿，慈宁宫……一路走马观花行来，除了碰到几个大鼻子外国旅游团队外，未觉太多新鲜，毕竟人文景观对我的吸引力比起自然美景来还要差上几分，可是内心那份莫名的孤独感却在不知不觉中侵占了我的大半个行程，看穿梭在这座古老帝王宫殿中央的或情侣或亲朋模样的人们高兴地说着笑，留着影，而我，却只能空背着相机，一个人默默地追随着孤独的脚步，这份情感的异样远是紫禁城里的任何景观所无法驱散得掉的…… 2000年暑假，我告诉父母，自己22岁了，却还未曾站在祖国的心脏上感受过北京这颗巨心的搏动，太赔了，然后便头也不回地一个人背着大包固执地坐上了去往北京的列车…… 一 北京站 & 骗子老师 凌晨5点10分，列车在汽笛的轰鸣声中缓缓驶进了北京站，由于我告诉错了列车抵达的正确时间，在北京参加考研辅导班的同寝小八最快也要1个小时后才能赶到，我背起背包，跟着如潮的人群无可奈何地在细碎的脚步中一点点蹭过了出站口…… 热浪，人群，这便是梦寐已久的北京所能给予我的第一份印象，刚站稳不多久，几个端着住宿旅店名称牌子的大哥大婶便一呼而上：“小妹，要不要住店?”“住店吗?我们这很便宜的!”……我用波浪鼓似的摇头一口气驱散了第一次包围，但过不多久，却又赢来了第二次袭击，不同的，这一次对方却是单刀附会…… “同学，我是山东xx学校的老师，刚下车，钱包就被掏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你能不能帮我凑点路费?回去后一定还你!”说完，便满眼期待地望着我。我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位“老师”，中等身材，淡蓝色格子衬衫，黑框眼镜，看上去倒也斯文，于是便半信半疑地将短裤兜里塞着的四十几元零钱一遭都给了他，“老师”接过钱，匆匆道了两声谢便一溜烟似地从我面前溜掉了，我望着那迅速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第一次尝到了被骗的滋味，他根本就没问起我的地址…… 一个人站在凌晨时分北京诺大的广场上，突然发现自己已被一份莫名的恐惧包围了，站了一会，终于发现自己早已练就的工夫依然招架不住四周频频射向我那两只裸露在短裤外长腿的目光流弹，于是赶紧背好背包快步躲进了候车室……在这里，我终于等到了前来接站的小八，虽说那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可随着她的到来，先前迅速积聚起来的恐惧与懊恼便在顷刻间彻底归于瓦解了…… 二 地铁站 & 长发男子 在小八的临时宿舍睡了半天，醒来时，小八早已不知去向。抛去了昨夜火车上的颠簸与劳累，浑身便又在酣睡的涤荡中重新焕然一新了，于是决定只身前往伟大的北京天安门去看看，想起天安门，内心便禁不住再一次澎湃起来…… 依着记忆中早上来时的路线，再借着地图的辅佐，终于由气象学院的学生宿舍“流窜”到了西直门汽车站。下了汽车，向着地铁站走不多远，便被迎面走来的黑衣男子挡住了去路……“小姐，请问往地铁站怎么走?”匆匆看了对方一眼，头脑中便印下了一个深深的“酷”字，紧身的黑衣，瘦削有型的面庞，除了酷便只有酷了。“我正好也要去地铁站，跟我走吧!”依仗着多年文科“专研”练就的记忆功底，我鼓足了勇气终于做出了几乎可以令所有认识我的人嘴巴张成o型的答复，我那早已穿了22年的腼腆羞涩外衣竟在一瞬间被彻底撕碎了…… “我在做什么?这可是个陌生男子啊!”我在心底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余光中突然瞥见身旁“他”的长辫子，光亮的黑头发就那样随意地束在身后，想来披散开来头发的长度也该赶上我的披肩发了，正独自寻思着，“他”再次说话了：“你是北京人?”天，看来我的普通话已经过关了，当然这还要感谢父亲的一再教育，(父亲虽为东北人，却因为年轻时经常转战国内各地，因此口音中早已没了东北腔)，否则我一张嘴自己的身份便要暴露无疑了。“不是，东北人。你呢?”“上海人，我是复旦的美术老师!”天，又一个“老师”，我怎么打起了“老师遭遇战”?……还未来得及细想，头脑中刚刚闪过的这个小小问号不久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彻底驱散了…… 阴暗冗长的地铁通道里，一个长发艺人孤零零地偎在墙的一角，独自陶醉地拉着手中的小提琴，琴声细腻悠扬，似情侣的窃窃思语，又似离人的依依倾诉……这样精彩的演绎竟无法拦下来往路人匆匆的脚步，不外乎只有一个原因——这里是北京，是艺人泛滥卧虎藏龙的北京……我悄悄在他身边空空的盒子里放下5元钱，然后又和身边的“长发男子”一起上路了…… 两人一起买了3元钱的地铁票，由于去往不同的方向，便在扶梯下面的站台上匆匆做了别， 这样长的一段同程，竟没发展出什么xx，多少有些遗憾，于是不由想起那句，于千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间，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却依然换不回那个唤做“缘分”的东西…… 三 天安门 & 同寝小六 站在轰隆隆前行的车厢中，看麻木在周遭或站立或端坐的人们脸上烙下同一道印痕，不觉中才发现，原来那个唤做冷漠的现代病毒早已在悄无声息中感染了每一座城市，大连也好，北京也罢，都在现代的钢筋水泥压榨下一点点地冷却着，毫无分别…… 出了站台，在广场旁边的卖当劳填饱了肚子后，终于可以美美地感受我思念已久的天安门了，我满心喜悦地向着广场中央走去……未等走到广场中央，我的心便开始狂跳不已……前面的便是我早已在各种媒体上熟悉过多少次了的天安门了吗?红红的墙壁，高高的城楼，51年前，新中国成立了的第一声告白便由这里射向世界上每一个华人遍布的角落……此刻，我竟然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这里，站到了伟人的脚下，那份激动竟是一切简单的言语所无法表达的…… 默默地，突然想起临行前同寝小六在电话里的告白：“知道吗?当我在行驶着的汽车上第一次看到天安门时，我哭了……”小六是我们寝室最尚进最积极的先进分子，也是我们寝室唯一一名真正合格真正无私的党员，虽然她的某些举动在我们这帮“落后”分子看来未免有些迂腐，可这一次，我却惊讶地发现，原来在情感上，我这个“落后”分子竟也可以同小六走得这样近，而这一切，都只因为站在天安门的脚下，一切便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远方的小六，看到了吗?我的泪水早已开始在眼眶中不听话地打起了转转…… 四 紫禁城 & 投井珍妃 在高高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下面呆立了好久，看了看表，觉得时间还差不多，便决定利用今天把天安门和故宫一遭都解决掉。买好了门票，看了一眼门口张贴的关门时间，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故宫所能留给我的可用时间只有2小时了…… 进得门来，雄伟的太和殿便变戏法似的呈现在眼前，一切都和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惟有心底那份感觉却差上了千百倍，想想所剩的时间，不敢再做过多感慨，便匆匆赶往下一个目标…… 中和殿，保和殿，慈宁宫……一路走马观花行来，除了碰到几个大鼻子外国旅游团队外，未觉太多新鲜，毕竟人文景观对我的吸引力比起自然美景来还要差上几分，可是内心那份莫名的孤独感却在不知不觉中侵占了我的大半个行程，看穿梭在这座古老帝王宫殿中央的或情侣或亲朋模样的人们高兴地说着笑，留着影，而我，却只能空背着相机，一个人默默地追随着孤独的脚步，这份情感的异样远是紫禁城里的任何景观所无法驱散得掉的…… 在有点低落的情绪中前行，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著名的“珍妃井”前，这也是故宫众多景观中唯一所能引起我兴趣的地点了。细看那井，小小的，窄窄的，井口突起，怎么看都不似能容下个人去的模样，便悄悄寻思着，这可怜的珍妃，定是那腰肢细得禁不得风吹却可扭动出一身妩媚的绝世尤物，只可惜红颜女人素来薄命，又如何能逃得去这一个小小的珍妃呢?长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那薄命冤死去的珍妃，还是为这落寞多感怀的自己，终于再次挪动起了脚步…… 五 美术馆 & 半只色狼 第二天，早上醒来，小八已经赶去上课了，想着今天的行程该做如何安排，正犹豫的当，突然记起昨天在地铁站遭遇的长发男子的目的地——北京美术馆，于是便一下子来了兴致，决定让自己这个美术外行也跟着高雅一回…… 借着地图，又分别问了几个路人，辗转着终于来到了北京美术馆，那里正在举办“二十世纪中国油画展”，于是赶紧买了15元的学生票(正常20元)，匆匆走了进去…… “二十世纪油画展”共分四个展厅，按照展厅地形图例所示，找到了第一展厅，这里面陈列的是二十世纪初期的我国油画作品。进得大厅，只看得见寥寥的几个参观者，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本以为，首都的美术馆里面应该是人头攒动，人声迭起的，却未料得这般冷清，看来中国的艺术普及工作的确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正站在一幅不错的作品前细细品味画中韵味的时候，余光中突然发现旁边有双不太老实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的身体，我转过头去，那双眼里突然闪过一抹惊讶，然后便匆匆转向展厅另一侧，我偷偷打量了一下对方，略显矮胖的身材，似乎还戴着厚厚的眼镜，撑得鼓鼓的斜垮包重重地躺在腰际，俨然一幅学者的模样……完全是我最讨厌的那种道貌岸然的家伙，于是只好极不情愿地换了个展位…… 不觉间，走完了两个展厅，发现除了还算熟悉的潘玉良、徐悲鸿、和张大千等寥寥几个画家之外，其余的作者一概闻所未闻，不觉有些遗憾，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从前……初三毕业前夕，美术老师曾亲自找我谈话，准备推荐我去省内著名的鲁迅美术学院，因我的素描作品非常出色，老师觉得在美术方面还算有些天赋，结果被母亲考重点高中上大学的一份慷慨陈词给拒绝掉了，现在想来，倘若那时遂了老师的心愿，那么今天站在这里的我，又将是怎样的一份心情呢?……正寻思着，突然发现那双讨厌的眼睛又一次出现在身边，于是赶紧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后来的几天，去了一些地方，有过一些感慨，可今天再回忆起来，却发现早已找不到从前的味道了，于是便决定还是把后来发生的事情留给自己，也算是北京之行的一份特别纪念吧……尽管北京所留给我的远不止这些，2年后的今天，在我的记忆中所能找到的，便只有这廖廖的点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