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甸成全牧人的梦想
很多时候,“牧人”这个词总会让人动心。在人类创造的众多词语中,“牧人”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最佳词语之一,时至今日,它依然散发着某种原始意味,古老的像一个图腾。
我对牧人的印象大多来自北方蓝天如洗,
碧草连天,一个男人,长鬃烈马,挥鞭如钩一声呼啸,便千里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甚至我还会想起苏武牧羊的故事,在塞外寒风中吹奏的那管长箫,给牧人这个字眼蒙上了一片苍茫的底色,与它连在一起的永远是萧瑟的衰草,凄清的飞雁,以及孤独和落寂。
即便如此,我依然渴望与牧人相遇。
有时候,一个人成全另一个人的梦想竟是那么容易,一九九七年四月的一天,在云南中甸碧塔海山口,扎西的一声:“我们今天去另一个海子吧”,便成全了我有关牧人的梦想。
那天早晨从中甸县城出发时,天阴沉沉的,雨云低垂,夜里,有的地方甚至下过雪。四月飞雪,在中甸难得一见,事实上,从一开始我对那天到底能不能进碧塔海心存疑问。果然在碧塔海入口那片开阔的草地上已经停下好几辆车,扎西说,这种天气,进去将近两个钟头的路肯定会淋得透湿,还不如我们今天去另一个海子吧,公路不好走,但汽车可以一直开到海边。
从进碧塔海的山口到属都海的10多公里路都是以前林场的简易公路,坑坑洼洼,相当难行。车走了不远,竟然下雪了,飘飘洒洒的,到中甸好几次从没见过中甸的雪景——心中暗自高兴。能在大雪纷飞的四月去看属都海,更让我喜出望外。汽车在离湖边数百米外的一个陡坡处停下,走出不远,透过雪的帷幕,我终于看见了属都海的一角。但那不是我想象中的属都海——没有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草甸和湖水,没有在草甸上静静觅食的牦牛,甚至,那也不像是真实的可触摸的景致。那倒象是一幅藏于深山,难得展现在世人眼前的淡淡的水墨,湖水,倒影,林树……一切都只是一个影子,云雾缥缈,雪幕茫茫,那片土地虚幻的叫人想起烟笼寒沙中的初春江南。
这样一个属都海,除了牧人,尘世中不会有几个人见过,我突然感到我是幸运的——最奇妙的风景总是在人最难到达的地方。
我们加快了脚步,从林区公路上一直朝湖边的草滩冲去,很快,我们就在湖边发现了两栋木屋,我惊奇的大叫起来——在我心底。在如此高的地方居然还有人居住,实在让人意外,我想我或许能就着香气扑鼻的酥油茶,围着通红的炉火,与某个牧人聊天了。
突然,狗叫声骤然响起,就在那一霎那,几条凶猛的藏獒,刺破灰白色雪幕,向我们猛扑过来。凶猛的狗叫让我大吃一惊,我停了下来,就在那时,那几条藏獒也骤然放慢了脚步。
牧人是在不声不响中出现的,他从木屋悠然走来,怀疑的目光透过纷纷扬扬的雪片,把我们上下打量。他的侍从们,那几条藏獒依然不屈不饶,铁链在它们身后被拉得响成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雪路滑他走得很慢,动作迟缓,谨慎小心,看上去有些老态龙锺。等他走近了我才发现是一个壮实的康巴汉子,身子不算太高长得非常结实。我递给他一枝香烟,寒暄在藏獒的叫声中开始,意境悠远。他告诉我们,每年春节之后,牧民就会把牲口赶上牧场,今年他们是第一批到属都海放牧的,没想到遇上了四月的风雪,这叫他们感到意外——四月的属都海,已多年没下过雪。而眼下,狂暴的风雪正在我们身边呼啸。不远处,风雪中的那间低矮的小木屋,作为一种背景,正在我的视线之内,注意到这一点,牧人邀请我去他那儿坐坐。
一个梦想就此展开,屋子里,靠南的一个火塘正在熊熊燃烧,墙壁的上半部是空的,浓烟正从那儿逃向旷野,四野的雪光也从那儿透进来,驱赶着屋子里的幽暗。牧人说他叫格扎,跟他的妻子一起到属都海放牧,没想到正好遇上了风雪,谈话中,他在火塘边盘腿坐下,身后,靠着一个深褐色的铺盖卷,他说那是他们手工织成的毛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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