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的南京历史
一个轻衣罗袖、云髻高挽的女子,脸上带着繁华褪尽的落寞,她款款地从历史的风尘中走出,深深地向我道了个万福。一直以来,南京就以这样的画面飞扬在我的想像中。
这座城市留下了太多的记忆,关于繁华和荒凉,缠绵和哀痛,背弃和坚守,香艳和纯贞…… 她太有名了,在史书上,在诗词里,在戏曲中,随处可见她的倩影,她就是城市中的李香君,都会中的柳如是。
在与她共处的五百多个日夜里,我曾无数次徜徉在她内心深处,聆听着她的呼吸,感受着她的体温,从她那摩登的扮相后去探寻历史深处的底蕴。
这个名字对未到过南京的人来说可能有些陌生,但到南京的人一定要去夫子庙,不仅仅因为它是供奉和祭祠孔夫子的文庙所在处,也不仅仅因为它拥有明朝最大的科举试馆江南贡院。
而是因为,那里流淌着一条穿越千年的河流,她的名字叫——秦淮河。 首游秦淮,是一个夏夜,正是秦淮河最繁华的时候。游人如织,灯火璀灿。
河面上画舫来往穿梭,灯影犹在,只是听不到桨声,时代在变,游船也在与时俱进,但发动机的轰鸣声毕竟没有天籁般的欸乃声听来亲切。河水的腐臭随风飘入鼻端。
河对面,招商银行的巨大广告牌异常醒目,再远处,“好又多”的灯光招牌熠熠生辉。天空中一弯冷月无声地挂着。这就是那烟笼寒水月笼纱的秦淮河么?
我不敢肯定,古人是不是在这个地方吟出了那流传千古的佳句,他也许不会想到,他给一千年后的我们留下的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在所谓的现代文明的围追堵截下。
古老的秦淮像一个可怜的小媳妇,作着徒劳的抗争。我无法想像,让赵飞燕丰乳隆胸,让杨玉环穿上比基尼是一种滑稽,还是悲哀。而秦淮。正在身不由己地演绎着这种悲哀。
导演这场悲哀的,正是我们这些日益文明的现代人。乌衣巷内,王谢故居围墙高耸,朱门紧闭,昔日的王者之气犹存。只是那些堂前燕已不知飞去何家。
游人们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发出空旷的回响。媚香楼上,人声嘈杂,酒香扑鼻,曾几何时,这座似水柔情的红楼,湮没在一片杯盘狼藉的饕餮中。
中华门城墙,余秋雨说:废墟是古代派往现代的使节。古城墙是横亘于现实和历史之间的桥梁,从南京城南面中华门进城,可看到一道延绵数百米的城墙。
这是明朱元璋听取朱升关于“广筑墙”的建议,自公元1366年至1386年兴建的。原城长三十余公里,历经岁月更迭,现已大部毁损,只有这一段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墙高达十余米,站在墙下仰视,让人顿生目眩之感。巨大的青砖上,覆盖着淡绿色的暗苔,累累伤痕,无言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城墙是为战争而生的。
在冷兵器时代,它被统治者们视若金汤。但我不知道,当人们内心的城墙崩溃后,这道砖石垒成的建筑,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抵御敌人前进的步伐。
事实上,我们看得更多的是,城墙困住的是自己,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历史告诉我们,画地为牢,闭关自守的结局必然是坐以待毙。再坚固的城墙终会垮掉的,留下断壁残垣,供后人凭吊。
南京大屠杀纪念馆,这是这座城市的伤疤,是南京人心中的伤疤,是所有国人心中的伤疤。没有人会否认战争的残酷,但绝不会有人想到,战争的机器会将人的残忍升华到如此的极致。
它让我们看到,当人类的智慧和动物的兽性结合时会带来怎样的灾难。30多万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短短的几个星期内从世界消失,毁灭他们的,不是地震,不是瘟疫,而是一群与他们一样被称为人类的“人”。
我无言地站在万人坑的累累白骨前,我觉得全身发冷,我看到他们仓皇逃散的身影,有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我听到他们的哀号声、呼救声,我听到兽兵们的狞笑声,机关枪的扫射声,昏黄的日光下,武士刀在滴着鲜血。
那是一个怎样恐怖的时代,那是一幕怎样血腥的场景,生活在今天我们,很难体验到。虽然是周六,但纪念馆内仍是空荡荡的,也许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们不想来此感染阴郁。
也许是15元一张的门票让很多人望面却步,我想起在电视上看到的我们的邻国参拜靖国神社的场景,人们穿着统一的和服,排着整齐的队伍,神情录肃穆,一步一叩。
我又想起不久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张照片,一对情侣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内忘情地亲吻缠绵…… 当伤疤结痂的时候,我们忘了它,于是,我们又得到了另外的伤疤。
我们善良的希望我们的近邻能够悔改,哪怕是起码地表个态,但我们看到的是他们的砺兵秣马,磨刀霍霍,他们拒不为父辈欠下的三千五百万条人命的血债说一声:对不起!这样一个民族,谁敢说,不久的将来,他们的屠刀不会再次伸向我们头上。
2003年12月13日,我听到南京上空的汽笛长鸣,那是一个古老民族发出的悲怆而愤怒的呼号。午后的新街口,车水马龙,人如潮涌,促销的声音震耳欲聋。
巨大的广告牌鳞次栉比,麦当劳和肯德基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延续着他们的百年竞争。我不知道这座城市和我走过的别的城市有何不同。我不得不承认,我想像中的南京,那个美丽的轻衣罗袖的女子,已殉葬给了那个渐行渐远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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