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古寺的夜
看到冲古寺的帐篷时,正好是夕阳西下时分。远处的夏诺多吉浑身披着 雪白的长袍,犹如一只展开巨翅的鲲鹏,脊背深深地突出,仿佛正鼓动着全的力量,振翅高飞。金色的阳光映照下,更显得虎虎有神,如灵似幻。北仙乃日,如同并生的三朵蘑菇,挺起白雪皑皑的圆润的身躯,亭亭玉立。青贡嘎日松贡布地处亚丁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藏语意为"终年积雪 不化的三座护法神山圣地",由鼎立而峙的三座雪峰组成。公元八世纪,莲花生大师为三座雪峰开光,并以佛教中三怙主:观音(仙乃日),文殊(央迈勇), 和金刚手(夏诺多吉)命名加持,佛名称三怙主雪山。在世界佛教二十四圣地中排名第十一位。
冲古寺可看到其中两峰。上到络绒牛场,就可尽览犹如一柄利剑直刺长天的央迈勇,蔚为壮观。这里是亚丁的夏季牧场,据说水草丰美风景秀丽,只可惜深秋时节只有低矮灰红的灌木在风中颤抖。我也在颤抖,狂风如刀,严寒似剑,瑟缩的神情实在没有豪气,在这下午四时的黄昏,天色暗淡似乎要落雪,人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刮得不知去向,从脊梁骨到血管里都冷得好象结了厚厚的冰,在耸立的央迈勇脚下,实在渺小而自惭形秽。
稻城县旅游局的"刀局长"--名为四郎刀登稻城最漂亮的一座三层楼的藏式建筑就是他家,也是旅游局的所在地--派了两个人长驻冲古寺,十个月换一次岗--每年十一月末开始下雪,他们回撤稻城,来年三月雪化了再来--非常艰苦也寂寞。天更暗了,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投射在夏诺多吉的峰尖上,闪烁着金色耀眼的光。瞬间色彩转暗只留下浅粉色的光线流动,而后黯淡终至不见。
弦月升起来了。
雪白的峰尖在淡淡的弦月下清晰可见,其他的一切都掩蔽在浓重的夜色中。一个叫次仁的小伙子为我们送来帐篷中使用的气垫和棉被,他穿着军队的迷彩服。
天完全黑定了。我惊奇地发现弯弯的月亮不知何时消失了,满天繁星似孩子顽皮的眼睛,不停地眨呀眨地。塑料布帘的门外狂风呼啸,偶尔顺风势溜进帐篷里让人冻得直打哆嗦。室外的温度已降至零下,滴水成冰,凌晨时分更低于零下十度,一夜醒来,帐篷上挂着密密的冰霜,路上一层薄冰,很容易打滑摔跤。树林边的小河只剩下一道细细的水流,其余全冻成厚重的冰块。帐篷里烧旺了柴火,红红地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把陌生的距离拉近了很多。另一位小伙子令人惊奇地唱起了田震的《干杯,朋友》,尽管咬字不准,有点外国人说中国话的味道,但歌喉非常不错,带着高原人特有的粗犷和高亢嗓音,牵马的藏胞与他一起轻声地合着。
灶膛旺火上的水烧开了。冰冷的手紧紧握住带着温暖的水杯,开始觉得从早晨起就一直麻木没有感觉的四肢,包括身体,有股细细的流动在慢慢循环,渐渐扩大至血脉。这是给我留下如雕像般立体浮凸式深刻印象的体验。人类第一次开始用火的感觉该是美妙无比,难以形容,现在我能深深体会,并伸出双手,高声赞美人类的坚韧与顽强。
次仁坐在火膛边不停地添柴,把火烧得旺旺的。他小声地哼唱着"乡巴拉"--即是香格里拉的藏译音--悠扬的曲调引人神往。我一直想听一听真正的藏族山歌,却一直未能如愿,有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岂能轻易放过?次仁随即甩开嗓子唱起来。唱的是藏文,听不懂,但高亢处如天籁之音婉转上升轻松自如毫无涩滞,低回时若涓涓细流淌过繁花似锦的春日草场,宽广的音域犹如初融的雪水,清澈透亮。歌声中蕴含的奔放的野性在山谷间回荡,如同野马飞奔过无边的草原,如同暴风雨中苍鹰掠过喜马拉雅群山,如同怒涛拍打着深邃险峻的雅鲁藏布大峡谷。他的歌声里也有淡淡的忧伤,是为了远离家人守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还是在思念着远方可爱的姑娘?歌声缭绕,久久不去,人们都沉默了。我心里也涌上莫名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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