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寻找一栋别墅
庐山是一座很有名气的山。庐山的名气不仅仅是缘于它的瑰丽雄姿,还来自于历代文人墨客对它的青睐。且看看这些名字吧:司马迁、陶渊明、谢灵运、李白、白居易、苏轼、王安石、陆游、徐志摩、郭沫若……哪一个不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哪一个不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但即使是这样,庐山对于我,还有着另外一种情结,这情结似乎超过了那些灿若群星的诗人。虽然,我在如琴湖畔的司马花径处,吟哦着“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流连忘返,体味白司马在妖妖桃花下的喜悦之情;虽然,我在看过庐山著名的三叠泉瀑布之后,又执意来到秀峰,目睹李白诗咏中的那道庐山瀑布,感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震撼气势。过了龙首崖从黄龙寺上来,在芦林湖打的,告诉司机到东谷别墅区。司机径直把我们拉到美庐。美庐里游人如织,仿佛赶庙会一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整个庐山别墅区,游人最多的地方恐怕就是美庐了。由此可见人的猎奇窥视心理于一斑。我们当然也未能免俗。美庐的对面就是周恩来纪念室,却未见有游人。这边熙熙攘攘,那边门可罗雀。想起丙辰清明,恍若隔世。时间真是无情,把许多东西剥落了,要不说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来着。在美庐向工作人员打听彭德怀当年住过的别墅具体方位,但都语焉不详。出了美庐,信步由缰,打算自己慢慢寻找。别墅区林木森森,曲径通幽。一栋栋精巧的别墅掩映在绿阴丛中。一路走来,在路边醒目的指示牌指引下,我们看过了朱德、邓小平、陈云等人住过的别墅。后来,沿着长冲河又来到了庐山会议旧址。环抱在绿树丛中的庐山会议旧址,如果不是上个世纪中叶的那场政治风云,这座建筑看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引人之处。但那场会议,就把一座在外表上看去无甚特色的建筑推向了一个极致,成为神秘叵测的政治风云变幻集中地。来到会址跟前,准备从正面拍下会址完整的建筑。仰起镜头,却发现它是那么的庞然巨大,有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取景器的屏幕根本容纳不下它。我们无法后退,一排高大的树木挡住了退路。只好来到它的侧面,把镜头放低到地面,才勉强可以,但已经产生变形。那些高高的石柱,顶天立地,气势逼人,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当你抬头仰望的时候,便感到了自我的扭曲。想到当年参加会议林林总总的众人,他们从这里出出进进,殚精竭虑思考着政治问题的大脑,恐怕是不会有暇注意到这种视觉上的感受吧。庐山会议旧址一度曾作为剧院。从山坡上远眺,四四方方,中规中矩的建筑,在山谷里倒也像是一个偌大的舞台。既然舞台有了,那么主角呢,当年在这个政治舞台上,让全中国的老百姓都记住了他的名字的那个主角又在那里呢?我们为之苦苦寻找的主角,为什么却迟迟不肯亮相。日影渐西,因要赶到望江亭拍夕阳景色,只得怏怏离去。准备去三叠泉那天,清早,我们乘车又来到东谷别墅区。司机也不知道彭德怀住过的别墅在什么地方。我们在一座小教堂附近下车。小教堂应该算是庐山会议的一个见证。李锐在《庐山会议实录》中的一篇日记所记,“晚上跳舞,舞场为一小教堂。上帝有知,都进不了天堂的。”教堂前有说明牌子,其中有这样一段记载:1959年中共中央会议期间,这里是中南组会议室。教堂的大门紧紧关闭,要不,真想进去,看看在那场风云变幻来临之前,人们舞曲妙曼,香鬓云影的所在。李锐的这篇日记写于7月3日,仅仅过了20天,庐山会议风云突变,由开始的神仙会议,转变成了对彭德怀等人的批判。拿着庐山地图在别墅区里转悠,就是找不到176号。问路人,皆摇头不知。仿佛176号遭到蒸发,而我们却在执意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这就显得非常怪诞。但是在我们看来,没有彭德怀的庐山,还是一个完整的庐山吗?后来,进了一所宾馆的大院,在庭院最里面,树木扶疏处,见有一灰色别墅建筑。建筑前面一矮小石碑:河东路176号别墅。石碑下面是更小的几行文字,其中有这样一句:1959年中共庐山会议期间,彭德怀、黄克诚在此下榻。庭院深深深几许呵。围着别墅不停地拍照。累了,坐在屋前的石梯坎小憩。想起先前一路寻找得艰难不易,多有感慨。其他的别墅位置就在路边要道,十分好找,况且还有醒目的指示牌引导,这176号别墅本来就藏匿于深宅大院,却又没有什么指示路标,就是走到了跟前,看不见那块说明文字,也会擦肩而过。如此的悬殊区别,令人费解。176号别墅是一座带前廊对称结构的西式建筑。从前廊的窗口望去,里面是一个带壁炉的客厅,左右各有住房数间。别墅前面的花园,栽满树木。透过茂密的林荫,甬道上落满了斑驳阳光。一块块的砖石无声地告诉我,它们当年承载着重重复重重的艰难步履。在那些不眠之夜,别墅的主人徘徊独步,每一块石子都记得他忧虑痛苦的眼神。夜是静的,但百姓的饥饿呻吟始终在他的耳边回荡。风是轻的,但一张张浮肿的面孔像沉重的铅坠揪痛他的心。那封掀起轩然大波的书信,莫不就是在这甬道上伴着夜静风轻,酝酿而成。关于那场在中国历史上留下深刻影响的重要会议,已有太多的文章与史料记述过它。历史已为它作出了公正的结论。尘埃落定,云消雾散。我们是否可以轻松一点来谈这个话题。读李锐《庐山会议实录》,有这样一个情节似乎不应该被忽视。在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开始被点名批判,为了动员有关的人出来揭发彭德怀,会内会外都有人做工作。当时为广东省委书记的陶铸给黄克诚写信劝说,其中颇为交心地谈到:“你我都读过一点所谓古圣贤之书,一个人立身于世,不讲求操守是很可悲的。尤其我们作为一个党员,对党的忠诚等于旧社会一个女人嫁了人一样,一定要'从一而终'决不可'移情别恋',否则便不能成为'贞节'之妇。”说实话,读到这里,我感到十分震惊,顿时便领悟了何谓历史的路之遥远而漫长。有时看起来翻山越岭,前进了一大段,其实峰回路转还在那里转圈子呢。陶铸曾写过一篇《松树的品格》,赞美了松树坚定不移的忠贞品质,此后再读,便读出种种复杂滋味。176号别墅的庭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树木,葳蕤茂密的树冠开满了形状独特的白花,素花碧叶,清香幽雅,令人好生喜欢。就在树前留了一张影。前些日子,网上的朋友转发有关刘宾雁的消息,说刘宾雁去世前希望在他的墓碑写下:这里安息着一个人,说了他该说的话,做了他该做的事。对于176号别墅的主人,也可作如是解。庐山是一座很有名气的山。庐山的名气不仅仅是缘于它的瑰丽雄姿,还来自于历代文人墨客对它的青睐。且看看这些名字吧:司马迁、陶渊明、谢灵运、李白、白居易、苏轼、王安石、陆游、徐志摩、郭沫若……哪一个不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哪一个不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但即使是这样,庐山对于我,还有着另外一种情结,这情结似乎超过了那些灿若群星的诗人。虽然,我在如琴湖畔的司马花径处,吟哦着“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流连忘返,体味白司马在妖妖桃花下的喜悦之情;虽然,我在看过庐山著名的三叠泉瀑布之后,又执意来到秀峰,目睹李白诗咏中的那道庐山瀑布,感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震撼气势。过了龙首崖从黄龙寺上来,在芦林湖打的,告诉司机到东谷别墅区。司机径直把我们拉到美庐。美庐里游人如织,仿佛赶庙会一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整个庐山别墅区,游人最多的地方恐怕就是美庐了。由此可见人的猎奇窥视心理于一斑。我们当然也未能免俗。美庐的对面就是周恩来纪念室,却未见有游人。这边熙熙攘攘,那边门可罗雀。想起丙辰清明,恍若隔世。时间真是无情,把许多东西剥落了,要不说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来着。在美庐向工作人员打听彭德怀当年住过的别墅具体方位,但都语焉不详。出了美庐,信步由缰,打算自己慢慢寻找。别墅区林木森森,曲径通幽。一栋栋精巧的别墅掩映在绿阴丛中。一路走来,在路边醒目的指示牌指引下,我们看过了朱德、邓小平、陈云等人住过的别墅。后来,沿着长冲河又来到了庐山会议旧址。环抱在绿树丛中的庐山会议旧址,如果不是上个世纪中叶的那场政治风云,这座建筑看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引人之处。但那场会议,就把一座在外表上看去无甚特色的建筑推向了一个极致,成为神秘叵测的政治风云变幻集中地。来到会址跟前,准备从正面拍下会址完整的建筑。仰起镜头,却发现它是那么的庞然巨大,有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取景器的屏幕根本容纳不下它。我们无法后退,一排高大的树木挡住了退路。只好来到它的侧面,把镜头放低到地面,才勉强可以,但已经产生变形。那些高高的石柱,顶天立地,气势逼人,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当你抬头仰望的时候,便感到了自我的扭曲。想到当年参加会议林林总总的众人,他们从这里出出进进,殚精竭虑思考着政治问题的大脑,恐怕是不会有暇注意到这种视觉上的感受吧。庐山会议旧址一度曾作为剧院。从山坡上远眺,四四方方,中规中矩的建筑,在山谷里倒也像是一个偌大的舞台。既然舞台有了,那么主角呢,当年在这个政治舞台上,让全中国的老百姓都记住了他的名字的那个主角又在那里呢?我们为之苦苦寻找的主角,为什么却迟迟不肯亮相。日影渐西,因要赶到望江亭拍夕阳景色,只得怏怏离去。准备去三叠泉那天,清早,我们乘车又来到东谷别墅区。司机也不知道彭德怀住过的别墅在什么地方。我们在一座小教堂附近下车。小教堂应该算是庐山会议的一个见证。李锐在《庐山会议实录》中的一篇日记所记,“晚上跳舞,舞场为一小教堂。上帝有知,都进不了天堂的。”教堂前有说明牌子,其中有这样一段记载:1959年中共中央会议期间,这里是中南组会议室。教堂的大门紧紧关闭,要不,真想进去,看看在那场风云变幻来临之前,人们舞曲妙曼,香鬓云影的所在。李锐的这篇日记写于7月3日,仅仅过了20天,庐山会议风云突变,由开始的神仙会议,转变成了对彭德怀等人的批判。拿着庐山地图在别墅区里转悠,就是找不到176号。问路人,皆摇头不知。仿佛176号遭到蒸发,而我们却在执意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这就显得非常怪诞。但是在我们看来,没有彭德怀的庐山,还是一个完整的庐山吗?后来,进了一所宾馆的大院,在庭院最里面,树木扶疏处,见有一灰色别墅建筑。建筑前面一矮小石碑:河东路176号别墅。石碑下面是更小的几行文字,其中有这样一句:1959年中共庐山会议期间,彭德怀、黄克诚在此下榻。庭院深深深几许呵。围着别墅不停地拍照。累了,坐在屋前的石梯坎小憩。想起先前一路寻找得艰难不易,多有感慨。其他的别墅位置就在路边要道,十分好找,况且还有醒目的指示牌引导,这176号别墅本来就藏匿于深宅大院,却又没有什么指示路标,就是走到了跟前,看不见那块说明文字,也会擦肩而过。如此的悬殊区别,令人费解。176号别墅是一座带前廊对称结构的西式建筑。从前廊的窗口望去,里面是一个带壁炉的客厅,左右各有住房数间。别墅前面的花园,栽满树木。透过茂密的林荫,甬道上落满了斑驳阳光。一块块的砖石无声地告诉我,它们当年承载着重重复重重的艰难步履。在那些不眠之夜,别墅的主人徘徊独步,每一块石子都记得他忧虑痛苦的眼神。夜是静的,但百姓的饥饿呻吟始终在他的耳边回荡。风是轻的,但一张张浮肿的面孔像沉重的铅坠揪痛他的心。那封掀起轩然大波的书信,莫不就是在这甬道上伴着夜静风轻,酝酿而成。关于那场在中国历史上留下深刻影响的重要会议,已有太多的文章与史料记述过它。历史已为它作出了公正的结论。尘埃落定,云消雾散。我们是否可以轻松一点来谈这个话题。读李锐《庐山会议实录》,有这样一个情节似乎不应该被忽视。在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开始被点名批判,为了动员有关的人出来揭发彭德怀,会内会外都有人做工作。当时为广东省委书记的陶铸给黄克诚写信劝说,其中颇为交心地谈到:“你我都读过一点所谓古圣贤之书,一个人立身于世,不讲求操守是很可悲的。尤其我们作为一个党员,对党的忠诚等于旧社会一个女人嫁了人一样,一定要'从一而终'决不可'移情别恋',否则便不能成为'贞节'之妇。”说实话,读到这里,我感到十分震惊,顿时便领悟了何谓历史的路之遥远而漫长。有时看起来翻山越岭,前进了一大段,其实峰回路转还在那里转圈子呢。陶铸曾写过一篇《松树的品格》,赞美了松树坚定不移的忠贞品质,此后再读,便读出种种复杂滋味。176号别墅的庭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树木,葳蕤茂密的树冠开满了形状独特的白花,素花碧叶,清香幽雅,令人好生喜欢。就在树前留了一张影。前些日子,网上的朋友转发有关刘宾雁的消息,说刘宾雁去世前希望在他的墓碑写下:这里安息着一个人,说了他该说的话,做了他该做的事。对于176号别墅的主人,也可作如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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