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的春天
一切都很自然地进行着。不屈的嫩芽又挺出地面,倔硬的树枝又爆出新芽。桃花又开了。柔风中,缤纷的花瓣纷落如雨时,春天又来临了。
这样的一个春日里,我又来到了这里。
秋日里,我曾拜访过此园。在萧瑟的秋风,凄凉的秋雨中,我怀着同样的沉重心情来到了这里,感受它沧桑的历史,触摸它悲凉的呼吸。那日,在这样一个地方,我未尽的游兴一时尽消,留在心头的是苦涩的记忆。
圆明园,在这样的一个春日里,我又来拜访你。在这样的一个春日里,草木初长,阳光明媚,雀儿也在欢快地跳跃。此刻的你,又将向我诉说什么呢?
这样的春日里,园内的风和园外的风一样柔和宜人,园内的草和园外的草一样不屈地挺立,园内的树和园外的树一样吐出新绿。也许,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儿是圆明园,一个血迹虽干、疼痛犹在的伤口,一个永远不能遗忘的地方。
迈着没有感觉的步子,在这样的一个春日里,我也失去了感觉。踏青的初衷早已消散,心里却是一片难言的混沌。
眼前的小路向前延伸得很远,很远。踏上这条青砖铺成的路,便触到了历史的呼吸。当年的能工巧匠定是沿着这条路奔波忙碌,路砖上肯定还有劳动者的汗水印迹;当年的达官贵人定也是在这条路上颐指气使,享受梦境般的无边美景;当年的英法联军定也是耀武扬威地把这青砖路跺得震天响,之后,点燃一支火把,投入了雕梁画栋之中。从此,一把火映红了半边天空。从此,一个滴血的伤口便留在了一个民族的肌体上。从此,深重的耻辱便留在了国人心头。
沿着小路走,沿着历史走。路边无数的碎砖破瓦触目惊心。那朴实的灰色,在初春绿色的衬托之下,仿佛要直跃起来,钻入你的眼中,直惊得心头狂跳。罢、罢、罢,不看,不能看,我更是不愿看。
圆明园没有春天。
春天里,脱去沉重的衣服,便是脱去了一种负担,得到了一种解脱。春天意味着告别过去。春天便是新的生命新的征程开始的象征。
而圆明园啊,它已被留在那历史的一瞬,它已被一把火定格在一百四十多年前的某一天。定格的圆明园与野蛮的“文明人”永远连在了一起,它早已没了四季的更替。春夏与秋冬的设置,只是人类的约定俗成。圆明园,用无情的历史打破了这一设置。它便是落后与死亡的见证了。这样的园,又怎会有春天?
这滴血的伤口,是不可能也不该痊愈的。她也许会成为伤痕吧。没有伤痕的民族是不可思议的,有伤痕的民族却不该试图掩饰它。忘记历史是背叛自己了。没有季节的圆明园,是不该有春天的。
沿着历史的小路继续走,依旧对着初生的草木慨叹着对圆明园的愁绪,便到了大水法。
在一片狼籍之中,大水法却独自屹立。它傲然立着,挺立着斑斑伤痕的身躯,站在这一片遗迹中。它就这样默默地站着,用自己的躯体撞击着每一个瞻仰者的心。
我仰望着这没有春天的园里仅存的硕果。那段历史也将大水法定格了。百多年前的那一日已远矣,可记忆怎能忘,那就是所谓的“文明人”在圆明园里对一个文明古国的所作所为。
我苦笑。
圆明园真的没有春天吗?望着初生的嫩芽,我又想。或许,当每一颗心都健康蓬勃地跳动时,春天会悄然降临吧。
可现在,我仍是无法忍受这里的氛围。我转身待走。
近旁的树枝已绽新芽了,那新绿映在眼里,是一片生命的跃动。
又是一年春来时,圆明园,我来看你了。
等下一年春来时,我还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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