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胡同.大城小巷
我在少不更事、不知烦忧的年纪便已离开了北京,随着父母举家南迁,至今已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身处二十余载,而未曾归去一次,对旧时居家的印象只剩下胡同中悠长透射的午后阳光和攀爬院墙时不慎跌下留在脑门上的永久印记。不想在今年的夏末,因为公务得以在北京盘桓数日,可以重新走进大城北京的小巷胡同,寻觅遗落多年却散聚于脑间的儿时记忆。
在北京,胡同满城遍布、无所不在,穿插盘踞在北京高楼巨厦新旧交替的每一处空隙之中,儿时居停的那一片阡陌街巷也依然保留在楼群的侧影边。于是在一个晴朗的下午,逛完报国寺后我就拐进了从前那条胡同,开始去沿路寻找自己旧时残留在此的点滴痕迹。
因为当年年纪太小,相隔又太久,具体的门户已无法记起,但小巷里似乎没有大的改变,除了个别地方用白灰醒目地刷在砖墙上大大的“拆”字。于是在胡同里就呈现出与大街上车水马龙的国都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景象。青绿的瓜藤在门前的棚架上静悄悄地蔓延着,顽强的爬山虎尽可能占领了残旧的院墙,挂在院门上的鸟笼里的八哥和鹦鹉正不停地呱噪着。秋夏之交午后的阳光打在青灰的瓦面上,反射不出一丁点儿热力,好象盐投于水悄悄地溶解了。胡同在眼前不停地延伸、拐弯或分支,好似没有尽头。每一处院落的门前,或支着簸箕晒着鱼干,或扯着铁丝晾着被单,或有几辆单车随意地靠在门边。不时见到三三两两的儿童在追逐打闹,年纪相若的大妈大娘围成一处唠嗑闲聊,大爷大叔们则或是围坐在小台旁一壶浓茶伴以录放机里的京剧唱腔,或是轧在一堆正进行楚河汉界上的厮杀。头顶上两侧院墙夹出的一片天空时有鸣哨的鸽群飞过,远处可见高楼朦胧的剪影,却如一幕虚幻的影象了。
有一种熟悉而温暖的感觉在心头荡漾,此时的景象如显影药水将多年前残留在幼稚心灵中的记忆渐渐还原。我的童年确曾经历过如此这般的大院生活,在北京,也在初至南方的那一段岁月。左邻右舍、年纪相若的人们相处如亲、共享所乐,只是后来在轰轰烈烈的城市化进程中大家都陆续搬进了或远或近或高或矮的楼房,不经意间渐渐疏远了彼此的距离直至没有了往来,现在的邻居们只是在楼道里或电梯中迎面而过相互点头致意却不知姓甚名谁,甚至省略了礼节性的笑容。时空的交错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或是多年以后旧地重游发现故人已老但景貌依然,或是千里之外发现自己曾经历过的生活状态仍在每日重演。时间的大河在北京胡同的岔口分出一条支流,即刻降低了流速,缓缓地在胡同中掠过,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它的流逝直到在胡同的出口处重新汇入外面城市的滚滚洪流。
我感觉在这里寻觅到了我曾回想过无数次的故地北京,如果北京的胡同在城市现代化的进程中都消失殆尽了,那么除了故宫、颐和园、天坛以外,北京又和深圳有多少区别呢?当然,胡同里不可避免地也在改变着,比如重新安装的铝合金窗、蜂窝似的空调主机、还有停在院门口的小汽车,这些都在清楚地提醒你,时间的运行是不可停滞的。
我漫无目的地一路信步寻觅,将近日暮的时候,发现已逛到了琉璃厂胡同。这条在老北京的历史中曾经聚集了多少名士贵族、国宝珍奇的传奇胡同,现在依然被作为一条古玩街,两旁的房子或新或旧都已经被重新整饰仿古如旧,京味十足,只是来客大多已换成了外来的游人。真的假的古董、贵的贱的档口、老的嫩的面孔、黄的白的人种,大家来此寻找对老北京的印象和购买对老北京的纪念,政府借此宣传城市形象和发展旅游经济,各取所需。此琉璃厂已不是彼时的琉璃厂了。
再回都城、重寻故地,北京胡同、大城小巷,终留给我一片难说清晰却无法模糊的记忆……
(小巷片段1)
(小巷片段2)
(小巷片段3)
(琉璃厂1)
(琉璃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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